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跑路多年,请勿鞭尸,感谢

 
   

【主压切】莫比乌斯 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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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房间被不知名的家伙闯入了——无论前一晚将窗户关得如何严实,半夜却总是敞开缝隙,模糊不清的身形映射在厚实的布料上,窗帘随风扬起白色的弧线。

 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,我已无法计算。起初仅仅以为一切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梦境,直到某天心血来潮朝手腕狠狠咬了一口,快要出血的齿痕差叫我哭出来。第二天再查看手腕,咬过的地方已经泛起浓重的淤青,有几处还肿得吓人,所幸不过半天的时间皮肤便恢复到完好如初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 

究竟是谁、为何而来,我并不清楚,也不同他交谈过。再准确地说,是根本无法与他沟通。隔着那层窗帘,我试探过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。如果什么都不做、刻意保持清醒同他僵持,不出多久又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睡着,没有留下任何余地。掀开遮蔽物的举动当然也做过,偏偏每次无一例外在隔着窗帘快要抓住他的手臂时,身体忽然脱力倒在地上。清晨醒来后明明理应躺在原地,结果却是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,被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,散落的衣物已被规整叠好搁在床尾。

 

最初的那几天恐惧如同雨后青苔遍布身体的每一角落,醒来后仿佛被谁抛入深海,巨大的金鱼瞪大扁平的眼睛在鱼缸外探视诡异的世界。这样的不适持续一阵后,或许是略微适应了些,诡异的窥视感不翼而飞,他还是隔在帘后安安静静,而我已经敢和他单方面开玩笑,比如在醒来后泡杯咖啡放到他就近的地方,然后躺回床上道出一句“晚安”。

 

他自然不会理睬我。天亮再看那边,窗户闭合完好,咖啡也已经凉透了。

 

不管怎么说,这件事困扰了我很久。我在房间中安置了针孔摄像头,却拍摄不到任何有关他的画面,只有自己在醒后看起来像是精神恍惚的病患。虽说过去我是个恐怖电影爱好者,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遇到灵异事件,由此只好打消报警的念头,在路过神社的时诚心诚意祈求万事平安。那次参拜不巧被父亲看到,便不由分说塞给我一只御守,还许诺要亲自前来为我祛灾。父亲实在有些大题小做,我猜他至多不过是无法伤人的怨灵迷路至此,不然又是谁每夜替我掖好被子、关好门窗?既然无法抹杀他的存在,只好向神明日后那个家伙不要添麻烦才好。

 

总之,今晚并未例外。哆嗦地拽住壁灯吊绳,被褥便浸入一滩冷色的光。泛黄的树叶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落地面,这才发觉转眼已是该添衣的季节。伸手摸到压在枕下的御守,思考少许后还是不再取出。对他嘶吼也好,恶作剧也罢,该用的伎俩全都用尽,再也没有什么新意。我只好有些无奈地揉揉头发,凑近他的身影说:“已经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啦。”

 

我看得不太清楚,只觉得他隐约摇摇头,似乎并不介意。今天我格外无聊,于是干脆放肆起来,难得仔细打量他的身形。目光下移少许才发觉他手中握着什么,器形狭长,多半是刀剑一类的武器,单看轮廓已经非常漂亮。

 

“还会用刀的人可真是少见。”我下意识开口,而他当然不会做出回应,只保持着挺立的姿势陪我消耗既定的夜晚。我撇撇嘴,想着既然也改变不了什么,倒不如再尝试触碰他的刀具。做好昏迷的准备后,我向他伸出手,隔着帘子布触碰到刀柄时,神志却还处于清醒的状态。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握着刀柄,而他轻哼了一声,看起来和我一样惊愕。

 

思维还来不及做出反应,我的手已拽上窗帘用力揪扯。恍惚间心脏跳得更快,月色入室的瞬间如同揭开长久的幕布,隐藏在狭间的珍品露出慌乱的模样。渗入窗户的夜风丝线般断断续续落下,煤色的前发来回略过双眼,紫藤色在缝隙淌出浅光。

 

他的嘴唇嗫嚅着,握在刀柄的手加大力气,手套的关节处几乎快扭成一团。我无法分辨他究竟是同我处在过于震惊的状态还是动了杀心,戒备心拉扯身体后退时,浓烈的睡意刺入头皮,只有在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隐约感到有什么人扶住自己滑落的身体。

 

“主人……”

 

我听到他这样说。

 

 

再睁开眼,窗户已经完全闭合,半黄的枯叶躺在地面。拉开半边的窗帘被阳光照得发热,玻璃另一端的天空湛蓝无云。我揉着昏沉的眼睛,想到稍后还有工作只好勉强换上衣服。有关前夜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,只是大致觉得自己应该见到了那个人的真实面目,回想一番后却是嗡嗡的耳鸣渗入脑海,如同振翅的蛊虫啃咬内颅。

 

低声抱怨过几句,我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餐厅。没睡醒的身体走起来晃晃悠悠把握不准平衡,勉强扶到餐桌桌沿正要准备早晨,却发觉桌面已然放着烤好的吐司,蜂蜜已经涂好,正是我平日的习惯。

 

一阵寒意顺着脊椎遍布全身,我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不出话。餐厅并未安装监控设备,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梦游还是有谁来过这里。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将水果刀握在手中,随后蹑手蹑脚绕道角落中等待真凶显形。如此僵持少许,房间中只有微弱的白噪音,浮尘在阳光下照得发亮。

 

这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人。

 

我松了口气,放下刀的瞬间手指擦过刃面,留下微浅的伤口。皮层表明向外翻出,伤口不算严重,就连渗出的血液也是我用力摁压的结果。说不定真的是梦游,我忍不住叹气出声。吐司还是微热的,看样子期间自己还睡过一段短暂的回笼觉。咬下蜂蜜最多的地方,半透明的暖色镀在唇齿间甜得有些过分,我一边叼着吐司,一边盘算过最近的行程。或许超额加班与接连不断的噩梦已经引起精神混乱,只能预约周末的医生看看到底是脑子的哪个部分出了问题。

 

公司离家里不过两条街的距离,相比赶赴地铁的社畜,上班的路程对我而言时间宽裕。磨磨蹭蹭把材料塞进公文包后,对着空荡荡的家说过“我走了”便踏入晕染冬意的街道。高中生的皮鞋踩在刚落下的枯叶发出清脆的声音,秋日粉身碎骨或许也不过就是这样了。

 

如同季节流转、昼夜交替,除去可以忽略不计的梦境,一切没有任何变化——至少那时我这样认为。

 

直至他的出现。

 

生活的新意大抵就在于此,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有怎样措手不及的事情等待自己。比我矮半头的中年男子碰到半边身体,低头慌张道歉过忙离去。还不等反应过来,不知那里冒出背着吉他的青年一把拉住他的后领,用冰冷的声线开口:“拿走别人的钱包至少该打个招呼吧?”

 

我急忙摁住自己的衣兜,那里果然已经瘪下了。小偷发出沙哑的声音还在狡辩,嬉笑的音调听上去令人反胃。青年面无表情地掐住他的脖颈,不耐烦地加重力气。他的力道恰到好处,既可以让对方产生不适,又不至于造成损伤,那位大叔也意识到他并非好惹的角色,扔下钱包直接骂骂咧咧地跑出视线,只剩下我向他面面相觑。

 

他先笑起来,替我捡起钱包还擦去沾在表面的灰尘,温柔的神情与片刻前判若两人。慌忙道谢之余,我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对方。几缕煤色的短发微微翘起,晨色落入紫瞳中发出微浅的浮光。他的衣服只有衬衣是白色,其他则是无一例外的黑,相同颜色的吉他外盒挎在背后,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要有他在墨中融化的错觉。

 

“那个……今天真是麻烦你了。”意识到盯着他太过失礼,只好又道歉一遍,视线却不曾从他身上离开。看起来他完全不在乎我这个陌生人如此注视,摇摇头后视线挪向公文包:“快去上班吧。”

 

“啊!谢、谢谢……”

 

我磕磕巴巴地发出声音,再看手表,如果不抓紧时间就是迟到的结局。想到部长发怒的嘴脸,只好对他露出勉强的回笑拎着公文包慌张跑开,胃里的吐司搅着蜂蜜晃来晃去,奔赴社畜战场之余,脑中却冒出奇怪的念头。

 

——在某次擦身而过中,在转角的不经意间,或是在从未知晓的梦境里,我在哪里一定见过他。

 

气喘吁吁地在办公桌前坐下,领近的花冈立刻抱着一沓材料放到桌面,幸灾乐祸地把手搭在顶端,欠揍的语气还是老样子:“隔壁的佐藤小姐辞职结婚啦,部长说安排到合适的人选前,这些还是稍微要麻烦你来监督一下。”

 

美其名曰监督,实际就是将事务推卸到我的头上。我再也没心情思考有关青年的事情,随手翻了几页材料又搁回原处,向花冈露出求救的眼神:“反正你的项目刚刚完成比较清闲,看着同窗十年的份上,稍微帮帮忙吧?”

 

“要看是什么情况了,”他扶扶眼镜,“那么下班后居酒屋的事情……”

 

我盯着他拿起一半的任务量,顿时感觉沉重的世界轻盈不少,声音也去变得愉快起来:“知道啦,我请客。”

 

拖累多年好友后心情异常舒畅,就连看部长半秃的头顶都变得可爱起来。短暂的午休串联工作的节奏,临近下班前逃离岗位的欲望呼之欲出,随即被临时会议的通知打压在萌芽中,于是又对主持会议的部长恨之入骨。难得撑到结束,和花冈逃出大楼时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出窍,正想问他去哪家一饮为快,他握着手机打了个激灵,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岳母发短信说快妻子要生了!”

 

我不明所以地望着花冈,稍微花了点时间才理解他的意思,恍然大悟说:“你要去产房?”

 

“先失陪啦,改日再聚。”喜悦令眼角笑出皱纹,他不断点头,仿佛自己正在颠簸的道路驾驶货车,语速也加快不少。花冈招手拦下出租车,钻进车前又探出头:“你也早点找到另一半吧!”

 

“这家伙不要把谁想的都和你一样啊。”

 

我揉揉他拍过的地方,原定的计划被打乱,一个人独自走在街头未免有些走神。天空翻转到夜晚的那面,贴在高楼前的屏幕播放花哨的广告将路边照得五彩斑斓。面色疲惫的行人从身边经过,我的脚步却在这混浊的光下停滞不动。拉长的影子蜿蜒至声音嘈杂的前方,我闻声前去想听清是哪个街头艺人的吟唱,然后见到清早遇到的青年站在人群外围,背后的吉他仿佛从未摘下过。

 

“好巧。”

 

他先向我开口,唇角微微仰起,仿佛早就知道我们还会相见。我忍不住同他对视,那双紫眸似乎有什么魔力能勾走心智般叫我难以移开视线。这样的行为着实失礼,他倒是完全不在意,依旧轻声笑着,温柔得有些不可思议。

 

“你是她的同伴么?”我盯着他的吉他,指向人群中央唱歌的少女问。

 

“当然不是,”他愣了一下,立马明白我对他的误解,摇头解释,“我背的不是吉他。”

 

“这样啊……”他看起来不打算多说,我也不大好意思继续纠缠,扭头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,“早上的事情真是太感谢你了。”

 

他显然已经不在意那件事,只是简单叮嘱:“下次要多小心。”

 

上午赶时间没有仔细听过他的声音,这时才发觉他的嗓音平稳而诱人,仿佛声带天生带有魔力。我希望能多听他说说话,便开始绞尽脑汁想该怎么交谈可以更加自然。思索的间隙中我们一同陷入沉默,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卖力的歌手上,飘忽不定的眼神夹杂许多我看不透的东西。

 

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,我清清嗓子,主动说:“为了表示感谢,可以请你去喝一杯吗?”

 

他的神思被我的声音拽了回来,眨眨眼睛后痛快地答应,整个过程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。周围是商业区,找到合适的场所并非困难之事。他带我走到一家咖啡店,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居酒屋那样的场所不感兴趣,还是单纯喜欢安静的地方。

 

我们在靠窗的地方坐下,他将吉他外盒放在身侧,修长的手指搭在绒面的外层,轻松的样子对我没有任何防备。他选择的是咖啡,这样的结果就像他的外表中规中矩。偏偏让我惊讶的是,他往咖啡中加入鲜奶的份量也和我那怪癖的爱好一模一样,我难以置信地目睹提色过的咖啡,既意外又惊喜:“想不到你喜欢这种程度的?”

 

他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,瞟向我面前相同的样式后抿唇咽下一口咖啡。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和自己有同样的喜好,我忽然觉得异常喜悦,仿佛终于找到知己,继续说:“虽然有些失礼,但如果可以的话,希望可以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
 

那只缺乏血色的手放下瓷杯,杯底与桌面磕出轻微的声响。正以为是突兀的话语冒犯到他时,清晰的音节落在咖啡晃动的表面,照映着他模糊的面容。

 

“——长谷部。”

 

缓缓念出名字后,他又笑了起来,紫眸中犹豫的神情与暖色的灯光相互掺杂,流淌出低微的落寞。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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