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跑路多年,请勿鞭尸,感谢

 
   

【主烛】灰绿 23

23

“舍弃本丸……我做不到。”

藤原揪紧衣摆,如同无可救药的死囚深深低下头。秋山也好,叔叔也好,无论真心与否,似乎但凡稍微亲密一点的人都劝告藤原别对本丸太过用心,把他苦心营造的世界贬低为一文不值。他吞吞吐吐地开口,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说服苍介,只盯着汤碗中倒映模糊的身影,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:“真的毫无余地么?”

“像秋山不惜暗堕其他本丸供给你吗?还是用哪个倒霉的审神者做次活体实验?至少这些我做不到。”藤原故作求情的神态没能动摇苍介一丝一毫。他拿起勺子搅和半凉的汤,本以为藤原会对本丸这种无故损耗寿命的灵力据点恨之入骨,转念想到烛台切又立刻了然:“像你这种和刀恋爱过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付出的审神者我见得多了,到最后又有几个相安无事?要我说……”

似乎怕藤原不知悔改,苍介正要说教一番,玄关处忽然传来声响。大约十岁出头模样的少年俯身换下鞋,随后抱着一大堆日用品朝两人走来。藤原与苍介对视过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对刚才的话题避而不谈,身为兄长的藤原干脆起身帮悠一接过零零碎碎的杂物,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:“麻烦你啦,悠一。”

“怎么会,好不容易休假这些事情还是我做比较好。”穿着制服的少年绕过藤原将购置的物品规放到各自的场所,显然是还不清楚在藤原都发生过什么。他没有注意到藤原难看的脸色,反而跑到餐桌旁露出惊喜的表情:“难得老爹亲自下厨,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么?”

悠一的好心情仿佛变成催化剂,把藤原原本的心情搅得更加糟糕。他跟着悠一重新坐下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丧气,却越来越绷不住故作的笑容。藤原只好向卧室方向看去,试图用有关烛台切的事情驱散不安。

他逐渐想起以往在本丸的每个清晨,叽叽喳喳的鸟鸣混着短刀跑过连廊的脚步,歌仙和长谷部几乎要气急败坏地把赖床的自己拖到厚厚的公文前。新年时平野亲手制作的贺卡和乱赠送的发卡特意收入抽屉里,那个喧闹而落寞的夜里烛台切发自肺腑的告白至今历历在目。

“怎么不吃了,哥哥?”

悠一的声音把藤原从过往的思绪中捞出,他恍惚地眨眨眼,干涩的眼睛有些发疼。隐约间他以为自己已然落泪,伸手要抹去泪水时才发觉其实什么也没有:“稍微有点走神。”

“啊,对了——老爹说你这次回来可以待很久,所以我就说也想来一起看看你。被调到审神者那边果然很辛苦吧?”

“嗯。”

藤原漫不经心地拿起筷子,餐桌的气氛愈发微妙。悠一尴尬地看着不对劲的父亲与兄长,绞尽脑汁才想到新话题,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:“那振烛台切真帅气啊。说起来,我……”

“赶紧吃饭,上午还约了铃木先生给你授课,别浪费时间。”

苍介咳嗽一声打断悠一,作为晚辈的两人埋头不再看向苍介,闷声结束这顿并不愉快的早晨。藤原本以为苍介还会留下训斥自己,苍介则表示要送悠一去刀匠那里,带着全程不明所以的悠一离开。临别时苍介意味深长地看着藤原,冷漠的眼神化作无声的警告让他心底一沉,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。

目送两人离去,藤原翻出地下室的钥匙走进阴暗的通道。钥匙冰凉的表面抵在指腹,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,在墙面上摸索几番才找到照明开关。这里原本是凉子堆放杂物的地方,装修简陋,在逝去的十年间更是少有打理,倒是变得更像一座牢房。

灯光落在地面中央,无序摆放的刀剑攀延成鬼怪般的阴影令人不适。藤原从中拽出一振烛台切,或许是先前被扼喉的记忆太过深刻,他露出厌恶的表情把刀扔开,想从仅剩的存储中汲取灵力的念头也消散。

藤原拖着沉重的身体踩着台阶向上迈出地下室,触碰到阳光的瞬间眼睛被刺得睁不开。他晕晕沉沉地走了几步,明明已经从极端虚弱的状态恢复过来,却像是有汞液无时无刻灌进身体,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。

他缓缓睁开眼,盯着自己黑漆的影子渗入枯黄的杂草。太阳的照射让眼睛泛起一阵模糊的泪花,哭嚎的欲望卡在喉咙里呼之欲出,他想要抱着烛台切歇斯底里痛哭一场,而被言灵剥夺记忆的恋人却沉睡在不知名的梦境中,无法理解连同自身在内的全部。

他去了几趟卧室,烛台切还没醒来。他自作主张重新定义属于烛台切的全部,滑稽地把属于付丧神的过去规划为一个普通职员的人生,而他甚至不清楚这点蹩脚的伎俩究竟会不会奏效。等待让藤原变得更加不耐烦,把伪造的记忆与仅剩的灵力注入烛台切体内后,他似乎再也把握不准烛台切的轨迹。

于是藤原变得更加烦躁,用力地揪着头发不知道要做什么。挂在墙上的时钟还是那副老样子,翻遍整座房子也没找到可替换的电池,想着一定是悠一忘记买了。他坐在沙发上对静止的指针看得出神,时间久了又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那只死气沉沉的指针,快要枯竭的灵魂挂在黑色的箭头上等待未知的处决。

藤原抓着抱枕靠在沙发里,最后还是气急败坏地冲进卧室。烛台切依旧躺在床上,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睡颜难得安稳。他的眼罩放在床头柜上,前额的头发挡住平日深藏不露的眼睛。即便是与藤原欢爱的时候,烛台切也从未主动袒露那只眼眸,多半是藤原像块膏药贴在烛台切身上不断请求,他才勉强同意露出烧伤的疤痕。

藤原拾起眼罩掂量少许,决定还是换成悠一准备的医用眼罩。他把原先的眼罩仔细收到烛台切绝对不会发现的地方,又从衣柜中取出刀身锁在地下室。收拾一番后藤原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需要防备的地方,才抱着一沓冬装折回卧室,晃了晃烛台切的肩膀:“已经快到中午了,光忠还不起床吗?”

“唔……”烛台切发出猫一般黏黏糊糊的低吟,半睁开双眼,带着少许迷茫看着藤原,“是和弥吗……”

这个偶尔才会听到的称呼让藤原没能反应过来,他愣了一下,仿佛自己才是刚刚醒来的那个人。

“怎么了?”烛台切不解地看着藤原,习惯性地去拿眼罩。触碰到医用眼罩的瞬间,异样感油然而生。他犹豫地将眼罩放在右眼的位置,系上带子的动作让他感到十分不适,本该轻松完成的事情却怎么也弄不好。藤原叹了口气,亲自替他打好绳结,然后坐在身边端详烛台切全新的模样:“现在的生活还适应么?”

“你是说……”烛台切下意识将手指贴在眼罩上,脑海中冒出一片火光。

“算了,”藤原摇摇头,起身拉开窗帘,“中午想吃什么?”
  “要亲自下厨?”烛台切轻轻笑了起来,换上藤原准备的衣服,“说起来,学校那边的事情没关系吗?”

藤原拍掉手心蹭到窗台的灰尘,看到为烛台切伪造的记忆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才稍微松了口气:“没关系,这次可以休息很久。”

“那就太好啦。”烛台切打开冰箱,里面还有些剩饭和食材。他盘算起今天该吃什么才好,猛然间却总觉得记忆里少了点什么,只好扭头向身后的藤原求助:“我们昨晚是在家吃的么?”

“是啊,”藤原不自在地回视烛台切,考虑到烛台切也许是想起什么,只好生硬地复述昨晚的情形,“因为昨天都回来的很晚,就从便利店买了点吃的,你不记得了么?”

“这么说确实有点印象……”烛台切合上冰箱,手指忍不住覆上眼罩,“总觉得那场火灾之后记性就不太好了,以前的事情模模糊糊的,记住的全是大概的样子。”

“是创伤后遗症吗?不过谁都不会把过去记得准确无误,不用为难自己的。”

藤原环住烛台切的腰,顺势将头枕在他的肩膀,几天未能如此毫无防备地站在一起,连亲昵的动作都变得生疏。烛台切揉揉他的脑袋,侧头吻过揉成乱糟糟的头发,卸下疑心的温柔得几乎要让藤原的心化掉了。他抬头凝视烛台切金色的眼睛,愈发希望只生活在仅有彼此两人的世界里,甚至连被神隐的念头浮现出来,藤原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。

但藤原知道烛台切不会那么做的—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。也正因如此,藤原才敢肆无忌惮地向烛台切坦白自己的名字。这场不被允许的爱恋分成两半落在天平上,藤原从未把赌注压在烛台切的那一端。假如烛台切意识到藤原交出姓名不过是安抚伤痛的手段,事情绝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。

可究竟会发展成怎样的态势,藤原也没有勇气猜想太多。沟通变成饱受诟病的下策,回避反而是最受欢迎的万灵药。他觉得自己对烛台切的倾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了味,明明愿意为烛台切赴死,又忽然吝啬真心实意。

如果问到本丸中没多少交情的人,他们多半也会承认烛台切是个性格平和、相处起来非常舒服的同伴。这样的脾气却在藤原面前屡次破功。他忍耐的次数连自己都快数不清,好在气阀不会因为对方无理取闹或是隐藏情绪而爆炸。只是在两人表白后,那些曾经微不足道的细节也变得似乎不可忍受了。

他把身体与感情如数交付给自己的审神者,而那位理应成熟的青年却如同溺爱过分的孩子阴晴不定。他本可以为藤原的离去编造合理的借口,可从秋山处得知解除契约的消息瞬间,大脑变得空荡荡的,四肢卸去所有力气。倘若烛台切能够洞悉藤原的想法,他一定会迎来第二次暴怒。

所幸现在,烛台切一无所知。

岌岌可危的、不值一提的、玻璃碎屑般的爱情,在“长船光忠”面前,宛若在阳光下的水晶闪闪发光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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